后来想起,那是我们四个人在一起最最快乐的时光。单纯的欢笑,不含一点点杂质。
游戏呵,原本只是场游戏。
我后来总是想,如果我不仅仅是提醒,而是拉起小漠的手一起跑,一切是不是都会不同呢?
童筱暖和童筱漠,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分开过。
那一次,没有牵起的手,没有一起跑动的脚步,是偶然还是必然呢?
一切都不得而知了。
既成的事实是,童筱暖先跑开了。童筱漠没有。是没有呢或是失败了呢?手指轻轻敲了敲脑袋,这已经不重要了。总之,最后和童筱漠在一起的是顾冷。
再想想,一切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化的呢。
有些费力地将手抬到眼前,好白哦。沐沐,我的皮肤快和你的一样白了呢。指甲修剪得很整齐,要好好谢谢小漠。手指上再也没有那些曾经令自己心烦的肥肉了,减肥也成功了,真好啊。指尖凉凉的,却带一点点暖意,沐沐,那是手指还记得的你的触感。
当注意到小漠并没有跟上我的时候,我回头去找她。
小漠被小冷抓住了吗?可是用可乐泼他的是我不是小漠啊,小冷不会笨到用小漠代替我来报复吧!小漠很乖顺的被小冷抓住,不,与其说是抓,不如说是抱住。即使背对着我,小漠的心情我还是能读透的。只是这样的小漠,也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!
转头,再跑。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...
为什么突然起雾了,视线一片模糊,什么也看不清了。
隐约有个身影挡住了我的去路,是谁呢?看不清。我胡乱揉着眼睛,可是该死的雾气,我还是看不清。有什么柔软的,温暖的,轻轻的止住了我双手粗鲁的动作,我怔愣的瞬间,渐渐看清沐沐的脸,他用手擦去我面上的雾水,眼睛里有我不想看懂的东西。
“暖暖。”沐沐的声音沙沙的,仿佛落在台阶上淅淅沥沥的小雨,“暖暖,小漠和你,总有一天会分开的,成长,家庭…所以,暖暖,不要再哭了。”
“我没有哭。”我大叫,“我知道,我知道的啊,只是,只是我没有想到,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的啊...”终于还是,说不下去了。想抬起手来抹泪,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被沐沐抓的牢牢的,源源不绝的热度传递过来。我这才迟钝地意识到气氛有些诡异。泪也止住了。视线东飘西飘就是不再瞟向沐沐的脸上。
僵持了一会儿,沐沐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,双手使力将毫无防备的我拖了过去。我听到沐沐的心跳和我的一样迅速。热气蒸腾,我扑腾着哇哇大叫,“顾沐你耍诈你趁人不备你小人!”可惜没用,反倒是听得沐沐的胸腔一阵震动,呵呵笑了两声,环住我,下巴在我头顶蹭了蹭,“暖暖,你什么时候才肯长大呢?”
我向下望去,深吸了口气,再次挣扎着叫道:“蹭蹭蹭,顾沐你是猫还是当我是只猫啊!”
“童筱暖你还真会破坏气氛啊!”
听到这个声音我挣扎得更厉害了,好在沐沐也不打算再为难我,终于放开了我。我怒气冲冲的杀人眼光直接射向声音的主人:“顾冷,你小心点照顾好小漠先!”
小冷不在意地笑笑,倒是小漠紧张地拉了拉小冷的衣角。
我倒吸了一口冷气。小漠,真的这么快吗?
手中突然传来暖意,低头,沐沐的手轻轻地交叠着我的。抬头,沐沐望着我,又一次扯开眩目的笑。我同第一次见他时那样呆掉。沐沐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飘来:“小冷,你要照顾好小漠,我也想照顾好暖暖,所以,你一定要注意点哦!”听错了吧,沐沐的话语里有很浓的威胁意味。嗯,这不像沐沐做的事情嘛。
说完,沐沐牵着我走开,我没有听到小冷对小漠说的话:“呵,还是头一次看他那么认真的威胁我呢!”
唔...不痛不痛。用力,再用力,攥紧手中的笔。
沐沐,一切都会过去的,对吧。那些伤痛,言语,记忆,都将渐渐流失。
总有一天,你将不再记得我,我也将不再记得你。
只是可惜,断落的翼是无法再长回去了。坠落的妖精也永远不能再变回妖精了。
后背上巨大的疤痕,注定将跟我一生,直到生命终结那一天...
沐沐,我倦了。等等,我就睡去了。梦里,你会来的吧…
“暖暖,暖暖?…”女人望着雪白床上熟睡的人,那是个介乎少女和女人的女孩,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,双目安详地合着,嘴角犹带着一抹微笑。女人的声音放低了,“冷,难得暖暖会睡得这么好呢!”
男人站在她身后,一言不发。突然伸手探了探熟睡女孩的鼻息。女人发出尖叫:“顾冷,你在做什么!”
男人收回手,一把抓住了女人,“漠,她不是睡的很好。”
女人的眼神闪躲着:“不是,你骗人。暖暖睡了,她睡着了,是难得睡得这么香的。”
“漠!”男人逼女人正视自己,“漠,暖暖走了!”
“不——”
暖暖,我曾经想过,如果沐沐没有死,你是不是就不会得这个病呢。是不是,对沐沐的思念夺走了你对这个世界的留恋。或者,你责怪我不该先和漠开始呢?
如果,我不曾接受漠,一切,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呢?
或者,其实我们不该认识他们两个。
“漠,没有这种可能。也许,只是注定了。”男人将女人从墓碑前扶起。离去前,男人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墓碑。沐,这次,你一定得照顾好她啊!
一阵风吹过,墓碑两旁的青松沙沙作响。男人和女人似乎听到那曾经熟悉的声音:“自然。”
这是一个双人墓。两边种着苍翠的松柏。墓碑上有少年少女的相片。少年如初生的朝阳,温暖和煦,少女如仲春的暖风,沁人心脾。
顾沐,生于一九八一年七月二十三日,因事故卒于二〇〇五年四月十七日。
童筱暖,生于一九八六年九月十一日,因病卒于二〇〇七年四月十七日。
——那日——
“暖暖,我和小冷先走了哦!”
远去的一双背影,再在显示了那自身体剥离的某处的事实。
回头,是沐沐恬淡的笑容,一如既往。
后退一步,伸出的这只手,该握住吗?摇头,再退一步。
清楚的看到那和煦面上的笑容增加了阴影。
真是,不想看到这样带着悲伤的脸呢。右手,缓缓伸了出去…
“暖暖!小心!”
一切只是电光火石之间而已。巨大推力冲击出去的身体,巨大的车,怪物,一片狼藉。
沐沐,沐沐,你在哪里?
为什么有血?为什么,又看不清了….